他幽幽道:
“更因为他了解我。”
就像我了解他。
“特恩布尔,他知晓我的过去。”
洛桑二世出神地道,仿佛回到很久以前的那片黄沙。
“因此他知道,一旦他对我坦白了真相,一旦我知晓他的新朋友是何方神圣……”
杀手深吸一口气,目光坚定,语气中却带着几丝不可觉知的恨意:
“那我就必将毫不犹豫地背弃他。”
他斩钉截铁:
“与他分道扬镳。”
甚至势不两立。
贝利西亚紧皱眉头。
她没有听懂。
“相应的,至于特恩布尔为什么要杀我……”
洛桑二世悲凉地笑出声来:
“他为什么铁了心,即便知晓这极其冒险,也一定要在那个雨夜里机关算尽,先佯装不敌,在我和黑剑两败俱伤时方才果断出手,只为杀死我……”
杀手深吸一口气,看向头顶的无尽漆黑:
“因为这就是条件。”
他恨意深重:
“是他和‘新朋友’交易,获取臂助的条件——特恩布尔要想活,我就必须死。”
贝利西亚彻底愣住了。
“为,为什么?”
她迷惑不解:
“他的新朋友,他们和你到底有什么……”
但洛桑二世不管不顾地打断她:
“讽刺的是,直到最后,特恩布尔才发现:他为求自保而结交的新朋友,拉来的新势力,其实根本不在乎他的投诚和价值。”
杀手笑容悲哀:
“即便他按照约定,除掉了我……”
“黑剑和兄弟会……”
这个特恩布尔为了养敌自重,可谓一手放任乃至扶植起来的街头帮派……
洛桑二世恍惚道:
“也没有对他手软。”
那一刻,地牢里的一切都变了。
他的耳边响起邪祟的呢喃,嗡嗡不绝。
一如周围淅淅沥沥的小雨。
一如黑剑的颤抖和喘息。
一如数个街区之外,血瓶帮和兄弟会的决战中,那若有若无的喊杀声。
【我明白了……你是对的,小子。】
而他无助的视线里,只剩半个身子的老帮主痛苦又绝望地大笑着,向他一寸寸爬来。
【我不该……不该自以为能玩他们的游戏。】
而他,他无能为力,只能震惊地看着弥留之际的特恩布尔伸出颤抖的手。
递出那枚固态的源血。
【活下去,小子,看清这世界的丑陋嘴脸……活下去!】
下一秒,洛桑二世浑身一颤,大口喘息!
异能消散,记忆里的一切土崩瓦解。
“这是什么……不,不,不,你这猪猡……女神在上……我会动手的,我发誓我会的……”
贝利西亚趴在他身旁,痛苦地捂着额头,努力分清虚幻和现实:
“不,这是哪里……我的头……”
那又如何呢?
洛桑二世没有理会受异能影响的贝利西亚,他呆怔地望着头顶厚重的漆黑。
老朋友,老大锅,老帮主。
多亏你的福——或者祸——我活下去了。
我看清这世界的嘴脸了。
比我想象更丑陋。
但那又如何呢?
到最后。
你也好,我也好。
我们依旧在囚笼里。
困在这个暗无天日的漆黑地牢里。
无助无能。
动弹不得。
知道了,看清了,又能如何呢?
“贝利西亚,回去吧。”
洛桑二世幽幽道。
贝利西亚咬牙抬头,刚刚摆脱异能的影响。
“你问到了你想问的,”血族俘虏冷冷道,重新变回那个生人勿近的杀手,“我也知道了我想知道的。”
“但是——”
“得到了这么多情报,无论有用没用,他们都该满意了,”洛桑二世闭上眼睛,“门外那大人物,他应该不会再为难你了。”
按照那王子的性子,应该不会。
但愿不会。
贝利西亚微微喘息着,迷茫抬头,看向地牢的出口。
“就这样?”她恍惚道。
“就这样。”他麻木道。
走吧,回去吧。
别再回来了。
反正,即便知晓了真相……
也改变不了什么。
贝利西亚捂着自己的额头,沉默了很久。
“你是真的想不起来了,是么?”
洛桑二世紧闭双目,毫无反应。
贝利西亚幽幽看着他,话语里藏着难言的悲哀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