里克未雨绸缪,不得已果断“收摊”,大幅减少全城乃至全领的出货,尤其是涉及运河区码头和骑士区军营(商贸和军队历来是政争焦点)周边的生意,无论新老主顾催促再急,出价再高,他们都一概不理。
即便亏损不低。
想到这里,他眼珠一转。
是底下有人不听命令,贪得无厌偷偷出货,捅了篓子惹了祸?
还是收摊儿时有失谨慎,让不懂规矩的外乡人嗅到仓库的位置?
或是断供决定过于仓促,有忍不住瘾的疯子混蛋决心铤而走险?
操。
里克冷冷咒骂着。
他就知道。
他就知道某一环一定会出问题。
他就知道不能指望手底下那帮泥腿子蠢货。
他们鼠目寸光,做事毛躁,就连晚上起夜脱裤子都能尿错坑,直到第二天吃饭才发现锅里一股尿骚味儿……
“很好,本地人,那能否麻烦你告诉我,”男人呸了一声,“拉赞奇·费梭藏在哪儿?”
不是我。
不是我的问题。
里克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。
这帮亡命徒,是冲着“头狼”来的。
领头的拷问者强壮,疯狂,表情凶厉,说一不二,应该是习惯了咄咄逼人,颐指气使。
是拉赞奇老大的对头?
是宿敌血瓶帮?“流浪者”弗格恼羞成怒于北门桥之围,怒不可遏要找回场子?还是他看透了好几场血瓶帮内讧的内幕,想逼问真相?
不止,还有兄弟会六大巨头之一的撕裂者安东,他一直想打听他们的货源渠道,跟费梭关系恶劣。
还有泰伦邦的五色会商人,总想进来倾销原料。
贪婪的粮商公会,跟他们盯上了同一块地。
码头同业团胆小,想洗白生意,甩掉跟他们的关系。
丛众城的翰布尔毒贩同行们想搞“合作”,打开西陆销路。
海狼坦甘加和他的卡塞老乡们,则有意参与海上运输。
鸢尾区的青皮窝则跟北门桥外有梁子,看他们不顺眼很久了。
铁蝠会臣服于兄弟会,但随着人口贩卖越发艰难利润减少,保不准他们有别的想法。
而天杀的波蓬家族更绝,仗着靠山是空明宫,竟然想直接参股——参进来控股。
是以上这些十几年里都围绕着翡翠城和北门桥的生意,眼红心热想分一杯羹咬一口肉,却被“头狼”拉赞奇·费梭以巧妙手法和雷霆手腕一一拒止,逐个逼退的险恶群狼们?
“我不知道。”
他哆嗦着道。
“我不知道拉赞奇老大在哪。”
但不管他们是谁。
他都不能死在这里。
没错。
里克瞳孔聚焦。
上一次,他没死成。
那必然意味着什么。
这一次,他也不能死。
不能死在这里。
不能就这样死。
绝不。
领头的男人冷哼一声,重新抽出短刀。
“我发誓!”
在对方继续折磨他之前,里克赶忙开口:
“我说的是实话!”
是的,上一次,他付出了代价,得以活着。
而他既然付出了代价——应有的、足够的代价。
里克咬紧牙关,不知不觉扣住仅剩的左拳。
那他就合该得到点什么,收获些什么。
成为些什么。
这才能配得上,他这一路走来的痛苦和折磨。
因为这是命运欠他的。
是他应得的。
里克面上麻木,却在心中咬牙怒吼:
应得的!
“费梭老大生平谨慎,深居简出,”面对周围的凶恶眼神,里克字斟句酌,寻找着可能的生机,“这么多年,我只见过他两面,两面。”
两面。
两次模糊不清,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“面”。
入侵者们面面相觑。
“哼,拉赞奇·费梭生平怕死,历来藏头缩尾,这不奇怪。”
抚摸着短刀的男人眯起眼睛,凶恶的外貌流露出一丝狠辣。
他眼神一厉,话锋突变:
“但你告诉我,只见过两面,他就放心让你管账了?”
周围的恶徒们面色不善,只等首领一声令下。
里克叹了口气,绑紧渗血的右手袖口。
“四年。”
“嗯?”
“是四年,”里克咬了咬牙,“我是在翡翠城,干了超过四年之后,才得到机会,被提拔来管……更多的事。”
男人和手下们对视一眼。
没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