泰尔斯背脊发寒,一股没来由的焦虑恐惧袭上心头。
幸好马略斯及时开口,打消他的不安:
“总之,若一着不慎,原本超然事外立于不败之地的殿下您,就可能被重新拉进这趟浑水,一身腥膻——例如,若其中一位鸢尾花遇刺,而D.D又正好在案发现场呢?”
泰尔斯皱起眉头。
马略斯警告道:
“那时候,您再想让人心服口服地‘拉架’,可就没有之前那么容易了。”
泰尔斯深以为然,点了点头。
嗯,但是,之前也没有那么‘容易’吧……
托尔啊,你知道我人前人后装模作样,狐假虎威求爷告奶了多少次,才止住翡翠城的混乱,换来眼前这一片安宁,一刻清闲吗……
泰尔斯疲惫地叹出一口气。
“而且目前看来,让两位凯文迪尔微妙对峙,各方势力巧妙平衡,令翡翠城维持当前态势,才是对我们而言最好的策略。”
马略斯解释道:
“这保证了您哪怕什么都不做,也能成为翡翠城中最关键的一方,像一枚地位超然的游码,自重不大,却能决定南岸领权力天平的方向。”
剑在未出鞘的时候,才是最锋利最危险的。
泰尔斯沉吟着。
“勋爵所言极是。”
泰尔斯意外地扭头,只见出言的人居然是米兰达:
“一旦两位凯文迪尔齐齐落马倒台,殿下您就成为了事实上的翡翠城之主,也成为了压力最大的负重者和靶子。”
女剑士沉声道:
“那时,您首当其冲,要直面南岸领内外各方势力的诉求和算计。任何空明宫的风吹草动都会算在我们头上,任何翡翠城的现状变动都会让您首先受损,而任何想要改变现状的人所考虑的目标一定先是泰尔斯摄政——事实上,哪怕现在两位凯文迪尔都健在,坐镇空明宫的您也已经面临这样的风险了。”
泰尔斯深以为然。
马略斯转过头,深深地看了一眼米兰达,话锋却突兀一转:
“或者我们可以利用那位希莱小姐,在两位凯文迪尔‘自取灭亡’之后,把她扶上位?”
什么?
米兰达眉毛一跳:“可是……”
泰尔斯表情微变:“但是……”
“但我猜殿下不会同意的,对吧?”
还不等两人开口,马略斯就轻笑一声,擅自作结:
“无论怎么看,都不值得,也不安全。”
泰尔斯和米兰达双双一顿,他们对视一眼,又齐齐撇开。
“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。”
泰尔斯尴尬结论道:
“目前我们不能轻举妄动,而该继续维持翡翠城里詹恩、费德里科和我的三角局势,这才是最稳妥、对我最有利、最能给我权力的选择。”
三人齐齐沉默。
“那殿下就要做好打算:当我们退场离开的时候,要留下一座怎样的翡翠城,”米兰达叹气道,“我见过那两位凯文迪尔的眼神——他们不会放弃的。”
泰尔斯神情一凛。
没错。
不管三人开会时说得多么斩钉截铁,多么信誓旦旦,他留下的措施多么及时有效,后手多么强而有力……
一旦他就此离开,留下一位公爵和一位子爵,无论是费德里科被詹恩盖过,还是詹恩被费德里科压制……
“即便目前妥协,也只是暂时的。”
米兰达幽幽道出泰尔斯的担忧:
“在殿下离开之后,在制衡的力量消失之后,翡翠城迟早又要变成两军对垒的棋盘,区别不过是哪边棋子更多,外援更足而已。”
那翡翠城是否还能是殿下或陛下想要的翡翠城,就不一定了。
泰尔斯难受地揉了揉额头。
但那就是他父亲的事了。
或者说,那就是翡翠城和凯文迪尔家族的事了。
米兰达继续道:
“而且,无论是詹恩还是费德里科,他们俩之间的血海深仇,似乎也不能更不应由殿下解开。”
泰尔斯兀自头疼,没有回答。
“不必过分担忧他们个人。”
泰尔斯和米兰达齐齐转头。却是马略斯在此时开口:
“冲突衍生出仇恨,但根源却不在仇恨……”
只见马略斯缓缓走到窗前,望着翡翠城的街景。
“……而在于野心、权位和利益,在于两位凯文迪尔所代表的不同人群和团体、阶层与身份。”
爱恨虽深,犹有竟时。
权翻利涌,无止无休。
泰尔斯挑了挑眉头。
“有人当权,有人反对,有人得利,有人受损,其中一方必然为了对抗另一方,而倒向其中一位凯文迪尔,而另一方便作出反应,聚到另一位麾下。”